學校，不要太過份！

和舊同事談起學校的近況，真是一肚子氣！學校，實在太太太過份了！

事緣她提起了學校實行的代課制度。一直以來，學校的代課編排是這樣的：若有人請假便由同事輪流均分其課擔，而過往有請假紀錄者就會有「代課優先權」。校方的解釋是當有同事請假時，別的同事便要為其代課，所以任何請假者，日後便有義務優先為別的同事代課。類似「投桃報李」的邏輯，聽起來好像很合理，但實行起來卻非常有問題，而且可以說是極之不人道。

第一、請假的同事多為病假。教師的工作量之重，真是不為外人道。單是每天沉重的課擔已足以致命，再加上課前要備課，課後要批改，還要參與各種大大小小的科務校務會議、處理學生糾紛、課後指導個別學生、校園當值、回覆家長電話、負責課外活動等等，零零碎碎又極度消耗時間的事情，一天的時間表充實得很。一天內難得的一兩堂空堂，更是大家以極速消滅桌上「簿山」的重要時間。有經驗的教師也要好好把握時間，細心安排工作，快手快腳，才有幸在緊迫的時間表下稍作喘息。沒有經驗的，好運的是一天過後，還可以拖着半條人命回家休息，翌日再衝過；不好運的，也是很正常的，就是病倒了。而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，病者當然是要多休息，而病後還要在空堂時為人代課，即加多工作量，真是病多幾錢重！！！為人代課者分分鐘鐘會是大半天也不能回教員室放下書本，更別說好好休息一下了。

第二、若是請了事假，之後還要為別人代課，更是離譜！今年有位同事在某天收到校方通知：是日要為某某代課，同事很驚訝，因為她印象上今年沒有請過病假。校方舉出數據，說她之前曾請了兩天婚假，所以如今有同事請假，她便要為其代課了。原來如此，同事為之語塞。但她思前想後，總覺得不對勁，婚假與病假可以相提並論的嗎？請了婚假，之後要負上代課的擔子，這與懲罰有甚麼不同？聽聞有同事最近家裏發生白事要請假，如今同樣放了在代課排行榜上。這樣的制度，你說過不過份？完全是變態！

去年，校方更曾貼出缺課統計表，白紙黑字地列出所有同事的缺課節數和代課節數。此舉立即引來了極大的迴響！多請假者很快成了眾人埋怨的對象，因為多請假意味了別人要多為他/她代課，即別人要付出空堂的時間，承擔他/她的工作，也即無端多加了工作量。自己的工作量還沒追得上，還要被迫為別人分擔，代課後當然會有一肚子的不滿、不服氣！但校方又怨不得，不滿的情緒自然向請假者發洩。有意無意間，大家都不期然地仇視請假者，多請假者便成了千古罪人。教師是人，人是有情緒的。即使這明顯是校方的圈套，大家也情不自禁地互相怨埋，造成同事間的矛盾與不和，慘不忍睹。

漸漸地，大家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勁，便向校方提出了一些質詢，為何學校不能為病了的同事請校外的代課？為何一定要別的同事為請假者代課？如果請了校外代課，那麼就不可以說是誰虧欠了誰，誰要為誰做回甚麼了。當時校方的解釋是1)病假是當日早上同事才通知學校，校方很難聯絡校外代課；2)病假通常是一兩天，請校外代課難有質素保證，而若由校內同事代課一方面比較有質素保證，另一方面較了解學生和學校課程，容易進行代課，所以為學生着想，校方覺得還是以校內同事代課較好。

其時大家關注的焦點是「為請病假者代課」，而學校說出這些堂而皇之的大道理，令大家都敢怒不敢言。其實大家都明白學校是一間直資學校，做法和制度和津校不同，一切以節省資源為大原則，凡事都是與錢有關，不請校外代課，說穿了也不是就一個「錢」字作怪。可知小學代課一天也要五百多元啊！如今只是一句「為了學生……」，就可以省了這筆錢，真是一等一的如意算盤也。想到這一點，我就極之氣憤！！！而現在問題已發展至連請事假者，也要為別人代課，這實在是毫無道理，不近人情，欺人太甚！！！

學校本是教人做人的地方，但整天以金錢掛帥，凡事斤斤計較，滿身銅臭也不在話下，制度硬化不人道，處事不近人情，造成同事間矛盾重重，怨聲載道，離心力極強。面對這問題，我們也曾多番從不同的渠道向學校提出意見，但答覆也是很一致：其實如果大家不請假就沒有問題了！甚麼？這樣說來，千錯萬錯都是請假者的錯。這是甚麼歪理？？？難道有人想生病的嗎？難道為搞好終生大事，請婚假也是錯嗎？難道家人有事，為人子女可以置諸不理，若無其事，繼續工作？這是怎樣的倫理價值觀？？？試問這樣的地方又怎可以教出有人味的學生？試問這樣的行政制度，我們又怎可以對孩子說這個社會是有正義的，是充滿希望的？

這是我第一間工作的學校，加入是因認同它的創校理念。回想當年曾為自己有幸與有教育理想的人工作，而感到無上的光榮，如今想起也為自己當年的幼稚而感到無比的可笑。當年那句「用心教好每一課，讓孩子愉快地學習，快樂地成長」猶然在耳，但其實它一早便從教育目標變成了口號，名符其實的、光說不做的口號。創校至今，我是看着學校走在一條和我理想完全不同的路上，感到極其失望與心痛。所謂「道不同，不相為謀」，去年我便離開了它。而原本一起創校的同事也已走得七七八八，每次共聚一堂說起學校，大家都很感觸、感慨、感傷。留下的同事，有許多仍很努力地在這無理的制度下，恐怖的工作環境裏掙扎求存，為實現理想多走幾步，為教育界付出一分微弱的力量。

上課胡謅很容易，流水作業很容易，只求在學校混生活、騙份糧很容易，但這樣過不過到自己為人師表的心理關口？離開學校很容易，找別的工作、轉離教職很容易，但這樣又是不是自己想過的生活？人生有這麼多的現實與無奈，但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好好工作，好好生活。學校，不要太過份！！！不要把大家最後的一丁點工作熱情(也別說教育理想那麼高層次了！)都扼殺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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